清明前的一个早晨，我再次走出城市，走近湟水岸边已被拆迁的老家———高寨镇曹家堡村。除了原小学门口的那棵百年老树外，老家已经听不到老人的喧话和孩子的嬉闹，也找不到我回家的路了。那个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老家已经永远定格在我的梦乡里，镌刻在我遥远的童年记忆里。老屋是老家的标志。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老家的形象总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每到春节或者端午节，我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第一时间回到老家，总能在河边的堤坝看到接我的哥哥。每到我离开老家回工作单位时，母亲总是扶着奶奶把我送过长满小麦和油菜的田地，送到湟水边，一直看着我坐上班车远去。我记不清在家乡的河畔洒下了多少别离的泪水。我的祖辈们诞生在这里，高高的院墙经历了百余年岁月的沧桑，父亲诞生在这里，经历了苦难岁月的蹉跎；我出生在这里，亲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农村的变迁与发展；我的儿子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在祖母叔伯的呵护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赶上了日新月异的发展时代。那年，在新农村建设时，在母亲和哥哥的“改梁换柱”想法影响下，我这个通过高考走出农村的“工作人”，用城里买房的钱，把祖辈留下的已是破烂不堪的两面土房换成了砖混结构的两层新楼房。随着母亲年事渐高，再加上孩子上学，我不得不锁上小院，把老人接到城里生活。母亲在病重之时再三叮嘱：“老家的房子永远留着，留给你的子孙后代，永远守住这个家。”母亲病入膏肓之时，对我说“我记不得城里的家了，我想回老家”。我随了母愿，在接母亲回到老院的几天后，母亲带着满足的笑容，在老家的炕上永远地合上了双眼。自从母亲去世后，老家院子基本上空无一人，菜地里杂草丛生，梨树和杏树花开花落，果实落地没人搭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看起来狼藉一片。三四年前，我从玉树退休居家西宁，想起老家的院落一直挂着的那把大铁锁，实在心有不忍，于是卖掉西宁的楼房，带着妻儿，回到了我的老家，开始了悠闲自在的农村田园生活。因为院子的菜地比较大，春天院子里种上小白菜、芹菜、生菜，都长得水灵灵的；黄瓜、豆角顺着篱笆挂满架，十多株菜瓜在春雨的浇灌下长了又摘，摘了又长，自己吃不完了，又送给城里的亲朋好友；到了秋天，两垄的西红柿垂满支架，沉甸甸的几乎把支架都压倒了，实在吃不完了，索性做成西红柿酱，装在大坛子里，以备冬天取用。小小菜园是我的“蔬菜基地”，自从伺弄菜园子后我没去菜市买过菜，随摘随吃，既方便又环保，过着春华秋实的日子。爱屋及乌，我也很恋屋前那片果园，爱听树丛间小鸟的啁啾，爱看羞红了脸的果子躲在树叶的后面。每天清晨我散步在菜园，用铁锹拍拍埂土，伸手拔拔杂草，呼吸着新鲜空气，整个人神清气爽 。春天里看丁香花开，夏天里吃着青菜，秋天里收获苞米，冬天里任麻雀在雪地里肆意追逐，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情趣。我企盼着这种田园生活一直平稳下去，能够托举我的整个晚年生活，说不定因此还能多增几年寿数呢！现在看来，已无可能，我将把衰老的岁月寄放在哪一块土地上，我真的不知道！家乡的村落和山地已被南绕城高速、兰青铁路、京藏高速条条分割得七零八落，老家的村民们，把土地奉献给国家搞建设，家乡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从现代化的建设进程中预示着一个高速发展、山河秀美的新青海的未来，这也是故乡人所乐见的。湟水岸边的杨柳树绿了又黄，似乎暗藏着某种暗示，让人沉思。曾经无数次离家远去如我般的游子，灵魂永远只属于这魂牵梦萦的地方。